钦天监之内，陆霁慢慢从座位上站起来，他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长吁一口气：“这三千两银子可不是容易赚的。”

柱子后面闪出一人，正是任平生贴身侍卫阿弦，他目无表情递上了几张银票给陆霁。

陆霁想了想，只接了一半过去。

“国师，你这是……”

“方才贫道所言其实并不算假话，只是略微夸大其词而已。桂王是七煞之命，南风郡主乃是帝后之命。这都是贫道算出来的结果。贫道并没有说慌。至于什么公鸡拜堂挡煞之类的，也不算信口开河。本国师收你一半价钱就行了。这正是道亦有道嘛！”陆霁笑呵呵地一拱手道，“下次再有这么好的生意，请阿弦你多多提携。”

阿弦拱手问道：“国师，王爷真的是七煞之命？”

“桂王爷命中多难。他一出生，生母便惨遭横死，他的双眼也瞎了。这不是都很准吗？”陆霁摇着头，“拥有七煞之命的人并不只是克亲属而已，阿弦你要小心。”

说罢，陆霁没再理会一脸担忧神色的阿弦，独自摇着头回后堂去了。阿弦闪到柱子后面，倏忽间，已经不见踪影了。

桂王府的花园之内，任平生盘腿坐在地上悠闲地听着树叶被风吹过的声音。

“王爷，国师只收下了一千多两。国师还说……”

“好了，什么七煞之命是吧？都说了十多年了。本王也听厌了。你拿些银两给天机子吧，他的戏演得不错。你帮我勉励他几句。”

“王爷，阿弦是担心……”

“阿弦你如果还是担心，那就去京郊的寺庙给我求些平安符好了。”任平生索性大字型躺倒在地上，“阿弦，原来挂念一个人是这样的滋味啊。一日不见如隔三秋，古人说得很有道理。”

阿弦一愣：“王爷，方才小舞回来禀报过了。王妃在别院一切安好。”

“我知道，但我还是忍不住要想她，你说是不是很奇妙？”任平生感受着透过树叶射下来的阳光在脸上留下的感觉，“真希望她现在能和我一起躺在这里享受这微风和阳光啊。”

阿弦一咬牙道：“王爷，属下还是觉得吴王……”

“阿弦，你是怪我只顾着帮霜霜谋划着算计顾惜缘，都不干正事了。是吗？”任平生依旧微笑着躺倒在地上。

阿弦连忙跪倒：“属下不敢有此想法。属下只是觉得吴王他心怀不轨，应该彻查。”

“彻查？我已经杀了他十二个手下了。还要彻查的话，不知还要死多少人。“镜花水月”本为一体，一旦对立起来，只会内耗而已。”任平生叹气，“太皇太后自然会盯着吴王，何须我们操心？”

阿弦眉头紧锁：“属下最担心的反而是太皇太后！”

“你的担心虽然有道理。但这阵子最应该提防的是顾南天，他近来必定会有所动作。”任平生腾地坐起，“近日内，必定会有消息进京的。阿弦，你吩咐下面的人全力盯着京师各处。顾南天的七颗暗钉子给我连根拔起，他若是有所盘算，第一步就是派人在京中重新布局！”

阿弦一边后退一边应道：“属下知道了，这就下去吩咐！”

任平生一挥手，阿弦又再消失在树荫下。

“顾南天，你会怎么做？”任平生闭上了眼睛，享受着徐徐凉风。

顾南天的做法却是出人意料。顾惜缘和桂王的亲事，同意了。南风郡作为嫁妆，同意了。京师之内，除了杨羽所带五百靖南军之外，并不见靖南方面的暗探在异动。顾南天除了上奏章述说了对南方蛮族的用兵之外，其余却并无特别之处。

这些邸报放在了任德的龙案上，任德一脸欢喜的神色，他对站在下面的吴王任泰说道：“吴王你看看，顾南天他服软了。”

任泰却不以为然：“不过是表面功夫，皇上高兴得太早了。对蛮族用兵，正好拿来试手。”

任德却一挥手道：“不会，顾南天已经同意拿出南风郡作为顾惜缘的嫁妆。只要南风郡一到手，朕立刻派心腹大臣去接手。”

“不能大意。皇上，我们应该先下手为强！”任泰一脸寒霜，“就让顾南天以为皇上已经大意，乘机挥师南下，迅速夺了顾南天的兵权方为上策！”

任德脸色一变：“可是，一旦开战，应该以什么大义名份呢？”

“靖南王谋反！我们只要抓起杨羽，让他画押。只要有了这份供述，随时就可发兵。”任泰神情依旧冰冷。

“哦？杨羽会配合我们？”

“皇上放心，臣已经想好办法了。只要用控制“兽兵”的药物，一定可以让杨羽写伏罪状的。”任泰笑容阴冷地看着任德，“皇上，请早下决断。”

“哦？兽兵？就是那次的“药人”吗？”任德心头一喜，他召见任泰单独议事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这些兽兵，顾南天的动向不过是个幌子。

“吴王，你可不可以将这些兽兵的卷宗，交一份给朕？”任德的语气是请求的口吻，他本以为如此客气，任泰应该会同意。

但任泰却摇着头说：“要控制杨羽签字画押很容易，但要培养兽兵，则很难。臣已经将所有的卷宗和试验品都给了皇祖母，请皇上向皇祖母请求调来一阅便可。”

任德脸露不快，他轻轻敲着龙案问道：“难道吴王居然没有留下一份底稿吗？难道吴王竟然不记得其中的关键吗？不用再说了，这是朕的命令，不是请求，你明天立刻将卷宗送来。”

“皇上，臣弟怕难以做到。”任泰自嘲地笑了，“太皇太后严令，谁人过问此事，都要上报给她方可与闻。就算那人是皇上！”

任德拍案而起，他看着任泰那个似笑非笑的神情，心头大为恼火，但任德终究是有所顾忌，他强自镇定了一下心神，这才忿然道：“难道，朕的圣旨都不及太皇太后的懿旨？”

“皇上！本王此次觐见皇上。桂王早已知晓，只怕此刻也有人已经告知了皇祖母。”任泰依旧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任德，“皇上难道不知道我们这个瞎眼皇叔的厉害？”

“放肆！他只不过是个废人，居然还敢监视起朕来？”任德连日和楚柔柔缠绵，早就不知道听了楚柔柔多少枕头风了，他对任平生和楚霜霜早已毫无好感，只是碍于他们是太皇太后跟前的红人才不敢发作而已。

“皇上，臣只是说出实情而已。桂王现在在臣的府第和宫中都早已广布线眼。朝中更有人议论……”

“议论什么？”任德背负双手一脸寒霜地看着任泰，等着他说下去。

“他们在议论，桂王和太皇太后想捧韩王登基！”任泰的眼中闪动着阴险的光芒，“皇上，朝中大臣都说三弟他英明神武、武功高强，还执掌了十万大军，必能为晋国开疆辟土，镇压四方！”

任德嘿嘿冷笑：“你呢？你怎么想？”

任泰叹气：“其实他们都没看透。韩王虽然手握兵权，但要论到精明，怎么能比得上秦王？”

“哦？四皇弟他又如何？”

“秦王他英明果决，门下食客三千。振臂一呼，恐怕京师之内肯为他卖命的文臣武将不在少数。而且，他好像和八门提督郑仁成还是至交好友！”

任德哈哈大笑，他指着任泰斥道：“胡说八道，吴王，你顾左右而言他，为的就是转移朕的视线。你阴养“药人”，难道就不是在图谋不轨？”

任泰却依然是那一副不阴不阳的表情，他直视着任德的双眼：“皇上，臣的忠心，苍天可鉴。若是皇上不放心，可以将夏夕召入宫中。”

任德一愣：“我无缘无故把你的大夫召入宫中做什么？”

“夏夕她怀了臣弟的骨肉，皇上，你尽可以将她母子扣押为人质。”任泰神情突然变得很悲怆，“皇上，左右政局的并非臣弟，而是……”

任德顿时会意，他喃喃自语道：“朕当然知道，当然知道，可是……”

“皇上，兽兵之事，请休再提起。不然的话，恐怕皇上和臣弟都会有杀身之祸！”任泰一脸严峻，“皇上，臣弟告辞了。”

任德还是不死心，他正要再说。任泰早已转身扬长而去，没再作一丝逗留。任德看着自己长兄的背影，心中万千感概，他颓然坐倒在龙椅之上，嘴角含着自嘲的苦笑：“皇帝？究竟谁才是皇帝？”

楚柔柔一直在偏殿内偷听着，她此刻才走近任德的身边。

“皇上，吴王所言非虚，左右政局的是太皇太后，皇上应该早作打算。”楚柔柔的语调平稳，就好像只是在闲话家常。

“打算？什么打算？”任德愣愣地看着楚柔柔。

楚柔柔举起手掌，作了一个手起刀落的手势。任德慌了，连忙拉住了楚柔柔的手，他四顾御书房内，好像生怕哪个角落会突然冒出一个人来。

“这是随便说得的？”任德粗暴地将楚柔柔的手放开。

“皇上，当断则断，犹豫难成大事。”

“可朕的身边并没有人手！”任德压低声音。

楚柔柔指了指门口之外说道：“你的帮手不是刚刚走了吗？”

“你说吴王？”任德愣在当场，“吴王他肯吗？”

“皇上，吴王之所以会研究兽兵，所为的自然是盖过桂王，在太皇太后面前邀功。但他的所有研究都交给了太皇太后，你说他会甘心吗？臣妾还听说，桂王一夜之间，杀了吴王十二名手下！”

任德点头道：“那，美人你认为……”

“皇上应该暗中笼络吴王，悄悄布好局，等待适当时机。”楚柔柔双手环住任德颈脖，“只要时机一到，皇上便可以一击制敌了。”

任德点了点头：“可桂王呢？”

“那很简单，南风郡不是已经割让给桂王了吗？让他带着顾惜缘滚回去就是了！”楚柔柔冷笑，“到时候，皇上只要说让桂王帮忙盯着顾南天，太皇太后会同意的。”

“要是不同意呢？”

“那就把桂王除掉。让桂王府上下鸡犬不留。”楚柔柔媚笑着亲了任德一下，“皇上，你要杀伐果断！”

任德略一思索，他疑惑地问道：“你、你有把握？”

“皇上放心，臣妾早已经安排好了……”楚柔柔一阵媚笑，她将樱唇贴在任德耳边，呢喃般说着话。看楚柔柔那模样，一点也看不出她是在说着阴谋诡计，反而像是在和任德说着情话。

任德听着楚柔柔这段惊心动魄的话，却是脸色苍白，他额头慢慢渗出汗来。

“皇上，只要桂王一死，你说说，我那便宜三妹妹楚霜霜，又会如何？”楚柔柔末了还加了一句。

任德听到这句话，苍白的脸色居然有了红云，他喃喃道：“美人你……”

“皇上，你可要答应臣妾，可不许有了新人不要旧人。”楚柔柔水汪汪的双眼楚楚可怜地盯着任德。

任德喉头一阵抽搐，他摸着楚柔柔的下巴笑道：“放心吧，若是大事得成，你才是朕的皇后。”

楚柔柔很满意的钻进了任德怀中，她的目光闪动着光芒。楚柔柔已经开始幻想如何踩着楚霜霜的头颅在畅饮了。